叔叔根本没有理我,只是伸手招呼那位老年营业员过来,再问一次:“多少?”
“九元。”
“我买下了,包一下。”
九元区区之数,在当时,无论对叔叔而言还是对这家旧书店而言,都是一笔不小的交易。叔叔步出店门时神色凝重。我知道,那本字帖他将自己收藏,不会给我。
三
出门后看到旧书店西边还有一个小门面,写着“旧书收购处”。我立即想起,去年外公带我来上海时,曾到这里卖过书。
四函《苏东坡集》,用一块包袱布包着,从乡下带到上海,据他自己估计,能卖一个好价钱。
那天他在这儿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袱,把这一大叠线装书捧上去。一位中年营业员将手上握着的圆珠笔夹在耳朵上,取出一函的好多薄本,极为熟练地把书顿齐,横过来,让线装的书脊朝上,用大拇指斜批一下,就像只是在丝线订扎处摸了一遍。
做完,再顿齐,放过一边,再做第二函。
四函很快都做完了,这时营业员才抬起头来看外公,说:“缺了两本,九元。”
也是九元。今天叔叔用这个数字买了一本,去年外公用这个数字卖了一堆。
外公当时觉得开价实在太贱,便茫然地看着营业员,嘴里只吐出含糊的三个字:“能不能……”
那位中年营业员的回答也很简单:“我们是国营单位。”